文荣奖得主“横漂”张爱月：无法成为明星，但可以成为演员

被称为“东方好莱坞”的横店影视城，聚集着来自五湖四海的追梦人。他们被称为“横漂”，怀揣着演员梦来到横店。有的渴望成为下一个王宝强，有的只是想过一把演员瘾。 大部分人的结果，都是半途而废。坚守下来的，也很难成为像王宝强这样的明星。 27日晚，横店影视节最受瞩目的第九届文荣奖颁奖，除了一众明星演员获奖，其传统的“最佳横漂演员奖”依然在延续，张爱月和冯瀑、马瑞泽、于洋等四位“横漂”演员获得这项荣誉，“横漂”也有机会站在聚光灯下。 张爱月 从老家哈尔滨“南下”到横店，张爱月的“横漂”生活已经超过六年。在她看来，成为“横漂”大军中的一员，是机缘巧合，更是影视行业的魅力给了她莫大的勇气，“横店是一个筑梦的地方，只要踏踏实实认真学习，虽然可能无法成为明星，但完全能实现演员梦。” 到横店追梦 在横店，有耀眼的明星演员，也有演了几年戏，却没机会在一部戏里说一句台词的群众演员。同时，也有大量像张爱月这样，有专业背景，有扎实演技，却并不为大多观众所熟悉的职业演员。 张爱月是70后，第一次到横店拍戏是2017年。之前，她的主要工作是在哈尔滨一所学校做艺术培训工作，工作之余，也会参加话剧的演出。机缘巧合下，张爱月跟随剧组来到横店拍戏，杀青前，又接到另一个剧组的邀约，这一留就是三个多月的时间。 一直以来，张爱月就有一个演员梦。在横店拍戏的三个多月。让她坚定了追梦的想法，“教书是掏空自己的过程，演戏则是一个释放。”张爱月毅然决定暂时告别舞台和讲台，到横店追梦，“人到中年，独自去异乡拍戏，也是有过纠结，但我还是遵从内心。在横店的这六年时间，我很充实，也很快乐。” 横店，本义是“横在路旁的简陋店面”，这里古时曾是东阳境内的一条驿道。穷，是当年横店人的真实写照，“出门望见八面山，薄粥三餐度饥寒。”这句民谚说的是过去的横店。如今早已不同，横店集团声名远扬，拥有东磁、普洛药业、英洛华、得邦照明、横店影视、南华期货等6家上市公司。 影视城内的广州街香港街 1996年，导演谢晋为了拍《鸦片战争》，邀请横店企业家徐文荣建立了广州街香港街，这里便逐渐发展成国内古装影视剧的拍摄基地，也让横店这个小镇成为国内最大的影视拍摄基地。从拍摄《鸦片战争》至今，这里累计接待剧组超过4000个。最新数据显示，今年1－9月，横店已接待剧组470个。 从热闹到“寒冬” 张爱月到横店的2017年，是中国电视剧发展的分水岭。在此之前，电视剧产量疯狂上涨，根据《2018中国电视剧产业发展报告》，2017年生产完成并获准发行的国产电视剧数量尽管有所下降，但也达到了313部，共计13475集。彼时，中国的电视剧就产量来说，已经成为全球第一。资本的涌入，带来了无序的生产制作和从业者冒进、浮躁的心态，疯抢大IP、流量演员带来的混乱，也为此后中国电视剧进入寒冬埋下了祸根。 张爱月还记得，2017年的横店真是“热闹得很”，同时有四五十个剧组在拍摄，一些场景会有几个剧组同时在进行，甚至上一个组刚刚转场，下一个组的置景就进场了。 横店影视城的群众演员们 张爱月回忆，2017年的横店，另一个特点是大投入的古装剧特别多，当时就有《长相守》《如懿传》《扶摇》《长安十二时辰》《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芸汐传》等大剧在拍摄，好多剧组动辄就六七百人，像《长安十二时辰》更是上千人的大剧组。 剧组多，需要的演员自然就多，为了完成拍摄任务，一些剧组会给出超过平常工资两三倍的价格来“抢”演员。 公开数据显示，2017年横店影视城接待中外剧组294个，2018年这一数字变为了370个，2019年，则为304个。也就是2019年开始，电视剧行业进行自我调整，“影视寒冬”的说法笼罩着整个行业。 作为从业者，张爱月也感受到了横店当时的变化，最直观的，就是剧组开机率下降，像2017年那种动辄几百人的剧组在减少，一些“横漂”因为无戏可拍，选择了离开。还有一些坚守的“横漂”，则在横店拍段子、做直播。 时间来到2020年，由疫情的影响，让本就在寒冬中的行业再次“雪上加霜”。张爱月那时在拍摄悬疑题材的《虫图腾》，拍了没多久，剧组就停工了。张爱月还记得，很多剧组都不敢解散，春节都在横店过的，“一些群演确实接不到戏，生活比较难，但影视城管理方给群演发放了每人500元的补贴。” 疫情时向群众演员们发补贴 横店影视城相关负责人介绍，疫情期间，影视城出台了不少措施，比如剧组人员在横店影视城旗下各酒店的房费减半，免除横店下属所有拍摄基地和摄影棚的费用，向演员公会的群众演员发放补贴等。公开报道显示，在足够完善的防疫措施后，按下暂停键的多个剧组在约两个月后陆续开始复工。 阵痛后的变化 经历了“影视寒冬”和疫情的影视业，也有了一些新的变化。 张爱月和在横店的不少演员注意到，这一两年来，短剧和微短剧正在逐渐壮大，有不少年轻创作者进军这种投资小、见效快的赛道，“微短剧现在问题还是很多，比如演员几乎没有表演，有些演员甚至都不说台词……但也有一些精良的微短剧冒出来，还是值得期待的。” 让观众和一心做内容的从业者们欣喜的是，行业经过阵痛期后，正在往好的方面恢复。这两三年涌现了不少优秀的现实题材的电视剧，比如《觉醒年代》《大江大河》《山海情》《狂飙》《人世间》等，精良的剧集，让观众的口味更为挑剔，“过去大家都在说IP、流量演员，现在大家都拼内容，正剧和有生活气息的剧越来越受到关注。 已经把横店当家的张爱月告诉记者，横店影视城也在积极改变，过去大家都觉得这里只能拍古装，但横店在积极修建摄影棚、拓建近现代景，像她参与拍摄的现代戏《昔有琉璃瓦》，就是在摄影棚内搭景拍摄。 横店影视产业园的摄影棚 “直播也特别有意思，很多坚持下来的人，现在都成了粉丝好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的网红。”张爱月告诉记者，那时她有一位演员朋友，没事的时候就开直播和网友聊天，“那时我还不理解，干嘛呢。演员的工作是好好拍戏。可前段时间听说他都有十多万粉丝了，都开始带货了。”在张爱月看来，一些演员做直播，其实对职业没有任何好处，虽然自己不是很赞成，但是看到他们成功，也会送上祝福。 无法成为明星 但可以成为演员 在横店的六年多，张爱月参与拍摄了《长相守》《司藤》《长安十二时辰》《觉醒年代》《昔有琉璃瓦》《迟到的钢琴》等影视剧，和刘亦菲、井柏然、苗圃、陈钰琪、谢园、孙俪等知名演员都有过合作。 张爱月在《长安十二时辰》中 除了拍戏，张爱月也会在横店影视城的演员公会为群众演员们进行定期的免费培训。今年，是横店影视城演员公会成立20年，相关数据显示，截至今年9月，在公会注册的群众演员人数累计已超过13万人，其中超过8000人长期在横店生活。 从路人甲到大明星，是一段无法计算长度的路程。年轻人揣着梦想而来，又被经年累月的挫败吞噬掉热情，枯萎成垂头丧气的失败者。在横店，不是所有人都能做主角。尔冬升导演的《我是路人甲》里，男主从东北雪乡只身到横店，梦想变成大明星，最终只能徘徊在一个个龙套角色里，这是几乎所有“横漂”的处境。 “这里人人都想成为王宝强。”在横店拍了多年戏的“横漂”谭琍敏告诉记者，对于有演员梦的年轻人来说，横店是片沃土，遍地都是机会。但重要的是，一定要能吃苦耐得住寂寞，要认真钻研演技，“你只要努力，导演是能看见的。” 张爱月也认同这样的说法，“你在横店可能无法成为明星，但一定可以成为演员。”张爱月说，她在横店看到一批又一批年轻人来，一批批人离开，有的坚守下来，有的转型成为导演。 《我是路人甲》中有句台词：生活绝对不会亏待任何一个有理想的路人甲。张爱月在横店看到了大量年轻人来寻梦，但有些人只有三分钟热情，”群众演员确实没有门槛的，但如果想要更上一层楼，确实需要提升自己，梦想要有，但也要有实现梦想的能力。” 红星新闻记者 邱峻峰 横店报道编辑 苏静